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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章 挑拨(上)
  梁湛送给薇珑一个玉石盆景,菱花式青玉盆,木枝干,碧玉叶,淡粉、深粉、浅红、正红色宝石次第组成颜色深浅不一的花朵。

 吴槐走进梧桐书斋,小心翼翼地把盆景放在大画案上,“端王下午来访。王爷让您自己拿主意。”

 薇珑审视着面前的槅扇模型,“看来看去,还是有些不对劲。”父亲的书房要加两个槅扇,工匠自秋季到如今先后两次着手,都因为她看着不顺眼拆掉了。为了避免再一次浪费人力财力,她决定先把模型做好,明年开儿让工匠照着做。

 吴槐前后左右打量一番,目惊奇,“郡主这手艺,可是大有进,样式也是格外典雅。”

 “突然开窍了。”这方面,薇珑不能让自己依照目前该有的眼力、手艺行事。明明可以做到更好,却要退回到拙劣的状态,那是折磨。

 好在能看出她这一变化的只有府里的人。她的变化对于他们,就算不给解释,他们也能帮她想到莫须有的理由。关心谁,在意谁,就会无条件地信任、理解,很多人如此。

 “对对对,”吴槐笑呵呵地道,“就像那些文人,常年写诗作画,籍籍无名,可不定哪天就会有神来之笔,就此扬名。”

 薇珑对他一笑,“说正事,你瞧着哪儿不对?”

 吴槐再度审视多时,“小的怎么可能挑出毛病来,兴许上漆之后就瞧着顺眼了?”

 “…嗯。”薇珑坐到太师椅上,“或许吧。”

 吴槐指一指玉石盆景,“小的刚才跟您说的——”

 “听到了。”薇珑问道,“爹爹在忙什么?”

 “陆指挥使把那几个人证送到了王府,王爷正在询问,等到埋在周家的眼线有了关于此事的回信,便会有所行动。”

 薇珑颔首一笑,这才瞥了盆景一眼,“料想谁也拦不住端王,那就让他来。我白都在这儿。”

 吴槐称是而去。

 薇珑撑肘托腮,长久地看着面前的模型,心里想的是唐修衡。

 前生分明已习惯了想念他的岁月,今生却无法做到。不同的还有一点:如今想到他,心绪愉悦,见他的心更迫切。

 是处境不同的缘故。做了孀居的康王妃之后,相见时都是发乎情止乎礼,他害怕亲昵会被她看做轻佻,她害怕随意会被他视为轻浮。来自于现世、世俗的枷锁,太沉重。

 而作为黎郡主的她面对他的时候,不需压抑,是真情。他也一样。

 那感觉,就像是与相同的人走上一条完全不同的情路,在她心海,前景光溢彩。太美。

 ·

 下午,周清音来到平南王府。

 昨晚,周益安回到家里的时候,失魂落魄。一早又命人随时打听宫里传出的消息,听得宣旨太监去过端王府,问清原委之后,面色一扫霾,天喜地起来。

 他与她细说原委,让她来平南王府一趟,探探口风。

 她始终不明白,双亲和兄长为何认准了这个郡主做周家宗妇,但也真的不希望端王得逞,不愿看到薇珑嫁入皇室。

 一如以往,她被请到了梧桐书斋。

 槅扇模型刚上好漆,薇珑这会儿瞧着仍是有些不顺眼,但是找不出问题,暂且放在一旁,做与之相衬的桌椅。最终不见得会用上,留在手里总有用得着的时候。

 看到周清音进门,薇珑并没放下手边的事,歉然一笑,“别怪我失礼。”

 “怎么会。”周清音笑道,“本就是我来叨扰你,我们也不是外人。”

 “坐。”薇珑指一指近前的座椅。

 周清音优雅落座,“前段日子一直在家反思,就没来叨扰你。近来一切都好吧?”

 薇珑“嗯”了一声。

 “听说王爷回来了?”周清音与薇珑拉家常,“王爷离京之前,不是说要远行,明年才能回来么?”

 薇珑只是道:“提早回来了。”

 “也是。留你一个人在家,王爷一定很不放心。”周清音看着摆了锤子、木料、直尺、鼓卯等杂物的桌面,很有些不以为然,视线最终落在桌案一侧的槅扇模型和玉石盆景上。

 “啊,这是你做的么?这么精致。”周清音站起身来,白的手伸向模型。

 “别动。”薇珑抬眼看住那只手,视线有些冷,语气亦是。

 周清音的手僵在了半空,继而解嘲地一笑,收回手,坐回原处。

 薇珑把醉翁椅的零件拼装起来,手里的小锤子敲敲打打,没有与客人寒暄的意思。

 周清音倒是能找到不少话题,但是锤子敲打在木料上的声音虽然不大,却足以影响人交谈,一时间只好噤声。

 她看着薇珑,越看越生气。为了避免情绪外,她把注意力放到玉石盆景上。

 那么精致,宝石成绝佳,不知有多昂贵。

 她以前来的时候,从没见过。

 涵秋走进门来,恭声通禀:“郡主,端王爷过来了。”

 “嗯。”薇珑头也不抬,“请。”说完似乎才意识到周清音也在场,予以一笑,“端王上午命人来送帖子,说要过来一趟。你不介意吧?”

 “自然不会。”周清音笑应道,“巧遇王爷,理应请安。只要不耽误你与王爷说正事就好。”

 她心里其实有些嫉妒:端王昨说对黎郡主一见倾心,今就再度登门,这是不是意味着,薇珑很可能嫁入皇室?成为皇子妃,岂不是更要颐指气使?凭什么?

 恼火归恼火,她还是很期待看到薇珑的另一张面孔——面对皇子,不谄媚逢才怪。

 梁湛进门的时候,周清音即刻起身行礼,薇珑却继续专心地忙碌。

 梁湛对周清音抬手示意免礼,视线只在薇珑身上连,问道:“正忙着?”

 薇珑望向他,要放下手里的小锤子。

 “没事,你忙你的,我也没要紧的事。”梁湛笑微微的说着话,在桌案对面落座。

 薇珑毫无情绪地道:“多谢王爷。”

 周清音站在桌案一侧。

 随梁湛前来的侍卫捧着古琴,巡视室内,不知该放在何处。

 薇珑瞥过他,对梁湛道:“琐事身,忘了如何调弦。”

 梁湛大度地一笑,“无妨,等你清闲的时候再说,琴暂且放在你这里。”

 “不会再有清闲的时候。”薇珑语气冷淡,“把琴带回去。”又用下巴点了点玉石盆景,“还有这个。”

 梁湛挑了挑眉,轻笑出声,“让你为琐事费神,的确委屈了你。不喜这玉石盆景,随心处置便可。喜欢什么物件儿?”

 “没有。”

 “…”周清音站在一旁,心里五味杂陈。这是多奇怪的事情:哥哥都没正式与黎郡主见面,就鬼心窍一般,筹划着要娶她为;眼前这个皇室子嗣,与黎郡主只有一面之缘,就要这般的纡尊降贵,瞧一个女孩的脸色。

 心念一转,她轻咳一声,指向槅扇模型,“王爷瞧见这个没有?是黎郡主亲手做的。”

 “哦?”梁湛循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,打量之后,神色转为由衷的赞许,“紫檀木,嵌玻璃,这样式…是把槅扇和书架、多宝阁的样式相融,心思当真是巧妙。要安置在何处才妥当?”

 薇珑不接话。对梁湛这种人,不管她是怎样的态度,都不能影响到他分毫,他都会得寸进尺。明知如此,不如自开始就随心所,省去了前世自和气、惊诧到反感的过程。

 梁湛只觉得有趣。他喜欢看她绷得紧紧的小脸儿。

 周清音则顺势上前,手势轻柔地将槅扇模型移得离梁湛更近一些,“依臣女猜测,不外乎是安置在正屋、书房或是水榭,别的地方,黎郡主大抵也不会涉足。”

 薇珑瞧着那双刚刚碰了模型的手,又凝视着模型上面的指痕,没办法掩饰心头的烦躁。

 模型上的漆还没干,那些指痕是不能去掉的。

 周清音打量着薇珑的神色,绽放出快意、喜悦的笑容,“我说的对么,郡主?”

 薇珑的角缓缓上扬,延逸出的笑容清惑人,“你说呢?”语声未落,手里的小锤子重重落在模型上。

 模型应声坍塌。

 “啊!”周清音面惶恐,“郡主这是——”

 “次品而已,早该毁掉。”薇珑睨着她,“有何指教?”

 “啊…”周清音先前是真被吓到了,转念一想,立刻冷静下来,笑若花,毕恭毕敬地道,“怎敢质疑郡主言行。”

 梁湛看着这一幕,心头的笑意直达眼底,“郡主说的在理。”

 “…”周清音看向梁湛,心里清楚,这男人是没得治了。

 薇珑用锤子把损毁的模型推向玉石盆景。

 玉石盆景就在桌案边缘。

 她的力道却不小。

 梁湛阻止之前,玉石盆景已经落地,发出清脆悦耳的碎裂声音。

 薇珑放下手里的锤子,拍了拍手,去往次间净手之前,吩咐荷风:“送端王出门。”又对梁湛一笑,“周大小姐要和我说一些我不得不听的事情,见谅。”

 梁湛若有所思地看向周清音。 pAoPAo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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