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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5章
  战火暂歇, 宫宴连设十, 庆宸公主凯旋之喜。

 令窈坐于仅次于皇帝的左侧高位,一一接受群臣的赞贺。

 从前她参政时, 只能在皇帝的御书房或者她自己的秀凰殿批批折子出出主意,鲜少在朝堂之上公然出现, 更别提被群臣当众肯定夸赞。如今因她自己立下的功劳得了阿谀奉承,他们不再拿她女子的身份说事, 反而大肆赞扬她的军功,连以前被这帮老臣子否定的政绩也拿出来, 重新算到她头上。

 她听了奉承话,起初是喜悦的,后来听多了, 觉得也就那么回事。翻来覆去都是那一套话辞,没意思极了。

 可见养着臣子拿来奉承自己听好话不划算,使唤他们争前恐后替朝堂办事才不浪费拨出去的俸禄。

 皇帝瞥见令窈一脸木然,以为是方才同她说话的臣子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惹她烦闷,朝她招招手, 示意她坐过来。

 他坐在龙椅正位,龙椅是为皇者的象征, 令窈坐过去,颇有几分不妥。

 皇帝的这一细微举动引起底下群臣的注意,殿上歌舞丝竹, 谁也没有说什么, 唯有东宫一派的官员皱了皱眉, 言又止,最终还是没有站出去阻止。

 令窈迟疑了一下。

 皇帝催促:“卿卿,快坐过来。”

 令窈起身往他那边而去。皇帝腾出地方,两人一高一低的身影坐在龙椅上。皇帝身形伟岸,令窈身形单薄纤细,脑袋到他肩膀处,众人从下往上仰望,两人同坐龙椅,相似的面容与气势,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。

 老一辈的臣子想到从前宫中谣传已久的流言,越发噤声,埋头喝酒。

 底下群臣作何感想,皇帝不在意,身边的少女频频打哈欠,他斟一杯果酒喂给她,笑问:“卿卿,怎地这般困倦,难道你不喜欢舅舅给你办的庆功宴吗?”

 令窈接了酒,抿几口酸酸甜甜:“喜欢呀,他们围着我说好话,我可高兴了,但是再好听的话,听多了也会腻,还不如梁厚简短一句真心实意话。”

 皇帝撇过头看向梁厚,梁厚身板直,端坐席间,即便察觉到皇帝注视的眼神,也未曾低下脑袋示好,而是专心致志欣赏雅乐。

 皇帝哼一声,回头问:“梁厚同卿卿说了什么庆贺的话?”

 “他说,这次出征有惊无险,望我莫要自傲,下次再接再厉。”

 皇帝笑出声:“这个迂腐的书呆子,让他说句奉承话,比登天还难,他怎能对卿卿说这种话做庆贺?”

 令窈全然不在意,她从袖里拿出一件小玩意,是件玉器,碧绿剔透的小玉兔,袖珍可爱。

 “管他说话好不好听,总之他给了庆贺礼就行。”

 皇帝定睛一看,看清她手里的东西,脸色一变:“这是他给你的?”

 令窈把玩手里的小玉兔,很是喜欢:“嗯,给我的时候,他有些不舍得,真是小气,明明都递到我手里了,他还看了好几眼,好似他送的不是玉器,而是心头宝。”

 皇帝沉默,盯着令窈手里的小玉兔,眉头紧皱,直至夜宴结束,都未再展笑颜。

 夜宴结束,众人散去。

 令窈原是想回殿歇憩,想到宴上没来及问的事,于是又返回去找皇帝。

 好些天都没有看到太子表哥,除了回城时太子过面之后,她许久未见过他。

 是不是又病了?

 令窈为了太子的事,去找皇帝,迈进昭殿,内侍不敢拦她,但因着之前令窈偷听太后与皇帝讲话那一回,皇帝下过命令,凡是令窈来,必须第一时间告诉他。内侍重重咳几声,喊:“宸公主觐见。”

 令窈不地瞪了内侍一眼,她还想吓一吓舅舅呢,这会子了馅还怎么吓?

 令窈直接走进去,发现殿内梁厚也在。

 两人像是刚吵过架,神情愤然,争得面红耳赤。

 梁厚素的端严守礼全都消失不见,丝毫不顾及殿内出现第三个人,对皇帝道:“既然陛下不愿相信那东西是她亲手赠与我,何不亲自去地府找她问问,我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?”

 令窈捂住嘴,心里暗叹,看来梁王八真是气极了,连这种大逆不道的话都敢说,让人去地府问话,不就是咒人死吗?

 这种话,竟是出自忠心耿耿刚正不阿的梁太师之口,着实令人咋舌。

 皇帝作势就要发作,因着令窈在,脸的怒气强下去,震怒的声线有些沙哑,一字一字,警告道:“梁爱卿,此事稍后再议,你出去罢。”

 梁厚红着眼:“无需再议,臣与谁有过往来,是臣的私事,陛下虽是天子,但也无权干涉臣的私事。”

 皇帝气得发抖,指着他:“好,好!”

 梁厚抬眸,并未退让,甚至连陛下的称谓都省去了:“你怀疑我也就罢了,可你怎能怀疑她,难道我不配做她的旧友吗,难道在你眼里,所有与她有过往来的男子都是你的仇家吗?她垂怜我在宫中伴读孤苦一人,将她心爱的小玩意送给我宽慰我又怎么了?我爱慕她我有错吗!”

 皇帝听到最后一句,再无理智,抄起墨砚砸过去,怒吼:“谁都可以爱慕她,唯独你不行!”

 梁厚被砸了一头血,后背依旧笔直一条线,笑道:“我为何不能爱慕她,她那样好,谁能不爱她?我虽爱慕她,但我从未对她有过非分之想,不像有些人,打着姐弟的幌子,做尽不该做的事。”

 皇帝拔剑。

 令窈吓住,再也不敢看热闹,冲出去拦住皇帝,挡在梁厚身前,急得不得了:“梁王八,你快向舅舅低头认错!”

 梁厚擦了擦额头的血,揩到袍上,云淡风轻:“我没错,为何要认错?”

 令窈劝不了梁厚,只能劝皇帝:“舅舅,看在我的面子上,你饶他一回,好不好?”

 皇帝抬起的剑悬在半空。

 许久。

 剑从他手里缓缓滑落,哐当一声摔至地上。

 皇帝看向梁厚,咬牙切齿:“有卿卿为你求情,今的事,朕不与你计较。”

 梁厚撇开视线看向别处,刚正严明的双眼第一次蒙上水汽,声音沙哑,分不清是委屈还是愤慨:“你不该疑她,她心中若是没有你,怎会为你诞下公主。”

 皇帝身形一震。

 令窈听得糊涂,正要相问,梁厚同她道:“你母亲的遗物,我已还给你,那只玉兔虽算不得什么珍宝,但毕竟曾是她的心爱之物,望你好生保管,切莫摔损。”

 令窈愣了愣,从荷包里掏出玉兔,问:“这是我母亲的东西?”

 梁厚答:“是。”

 令窈觉得不可思议:“方才你们嘴里所说的女子,是我的母亲?”

 梁厚快速看了眼皇帝,视线回到令窈脸上,没有否认:“是。”

 令窈惊悚,联想到梁厚所说的那些话,呼吸一滞:“你…”

 梁厚做嘘的手指,又指了指皇帝:“时至如今,有些事我已不再想隐瞒下去,你先去问你的好舅舅,看他是否有话对你说,他若不肯说,你再来问我。”

 说完他就走,走前不完拢袖作揖,一派谦和有礼的模样,仿佛方才嘶吼着与皇帝对质的人不是他:“臣,告退。”

 梁厚一走,殿寂静落下来,琉璃石铺就的地砖,在月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。

 靴声沉重,几步之后戛然而止。

 令窈抬眼看去,皇帝跌坐在靠窗的台阶上,窗外一轮明月,他仰着脑袋去看,颓然沮丧,再无帝王高高在上的威冷。

 “卿卿一定很好奇,梁厚为何对朕说那样的话。”他轻声说了句,没有回头看她。

 令窈走过去,站在皇帝身后,这个高大伟岸的男人,此时双肩颤抖,似乎为旧事伤心不已。

 令窈坐下,柔声宽慰:“他今喝多了酒,所以才会冒犯舅舅,他不是有心的,舅舅别往心里去。”

 但其实她心里也得很,为了安抚皇帝,所以才强做镇定。

 令窈低了眼眸,紧握的掌心摊开来,将她新得的礼物送到皇帝面前,忍痛割爱:“舅舅想要它的话,拿去好了,反正我那的新奇玩意多得很,不缺这一件。”

 皇帝侧过脸,声音哽咽:“卿卿无需讨朕开心,它是卿卿母亲的遗物,归卿卿所有,朕不能拿走它。”

 令窈拿起玉兔放在月光下赏玩,“舅舅是否寻了它许久?”

 皇帝:“卿卿怎地知道朕一直在寻它?”

 “若不是如此,舅舅怎么会因为它和梁厚大吵?它定十分珍贵,所以舅舅问起它时,梁厚才会失控。”

 皇帝接过玉兔,指了一处地方:“这上面刻着你母亲的名字,是她八岁时得了这个玩意,自己刻上去的。”

 “玉兔是舅舅送给母亲的吗?”

 皇帝惊讶她的聪慧,一猜即中:“是。这是朕送她的第一件礼物,后来朕还送过许多许多礼物,但没有一件能像这只玉兔讨她心。”

 他脸上又有了笑容,虽然这笑比不笑更苦涩。令窈拿回玉兔,重新放入荷包,小心翼翼藏进袖兜里。

 这是舅舅送给母亲的第一件礼物,也是她得到的第一件母亲遗物。

 她在外面面前再如何任跋扈,在舅舅面前,她自认贴心懂事,舅舅不让人提母亲的事,她就不去问。舅舅说什么,她就信什么。儿时她告诉自己,她有舅舅就够了,死去的母亲和父亲并不能陪在她身边。

 因为怎么盼都不可能让母亲活过来陪她成长,所以她干脆不去想,她麻痹自己,她不需要母亲。

 可是她再怎么麻痹自己,又怎能与人的本能相抗?哪有孩子不需要母爱,她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,天生的羁绊,她做梦都想被母亲抱在怀中,被她哄着入睡。

 别人都有母亲,为何偏偏她没有?

 令窈想着想着,眼里有了泪,泪水掉落之前,她快速揩掉,鼻子,哑声问皇帝:“舅舅,你告诉我吧,我的父亲到底是谁?”

 皇帝颓然的面庞稍稍敛神,“朕上次不是说过吗,你的父亲…”

 少女声音清脆打断他:“舅舅,你别瞒了,我早就知道,我的生父不是郑家二老爷。”

 皇帝一怔,神情不安:“胡说!谁告诉你的!”

 令窈看着他,“舅舅,即使无人告诉我,方才你与梁厚的那番话,我在耳里,怎会不起疑?”

 皇帝闪躲:“你也说了,梁厚喝多了酒,他的话不足为信。”

 “舅舅!”令窈第一次用咄咄人的语气同皇帝说话,她直视他,眼神强势:“我的生父到底是谁?”

 皇帝:“卿卿…”

 少女眼中波澜不惊:“是舅舅吗?”

 皇帝僵住,不敢看她,慌乱地转过脑袋。

 她声音有了哭腔:“你说啊,到底是不是你!”

 皇帝绝望地闭上眼,像是利刃削过他舌尖,一个字吐出来,狼狈不堪,羞愧难当:“是。”

 令窈往后跌坐,“真的是你…为何是你…为什么!你是我舅舅啊!是我母亲的弟弟!姐弟怎能通婚,我是你们俩生的孩子,我…我不就是名副其实的孽种吗?”

 她情绪激动,说话断断续续,像是不过气的样子,皇帝不敢再躲,回身轻拍她的后背,为她顺气:“卿卿,你听朕解释。”

 少女一味摇头,捂住耳朵,两只水汪汪的眼里写无助与失望。

 皇帝咬咬牙,强行将她捂耳朵的手掰开:“你听好,你母亲并非是朕的亲姐姐,阿琅她,她不是父皇的女儿。”

 令窈泪眼怔怔:“什么?”

 皇帝痛心疾首,颤着声回忆旧事:“一切都要从父皇登基时说起…”

 多年前,先皇曾有一心爱女子,两人相遇之时,此女子早已嫁做人妇。当时的王朝主人,姓孟不姓杨。这名女子,乃是王爷的正,先皇颠覆孟氏江山,杀了心爱女子的丈夫抢了她入宫,而那女子入宫时已有五个月身孕,是以腹中孩子该姓孟,而非姓杨。

 众人皆以为先皇会让人打掉这个孩子,却不想,先皇不但让女子安心养胎,而且为了阻止闲言闲语,杀掉所有咬舌的宫人甚至是妃嫔。孩子诞生后,先皇告知众人,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。先皇为这个孩子加封最尊贵的公主名号,并为她的出生大赦天下。

 这个孩子,就是后来的长公主杨阿琅。

 在先皇的铁血手段下,当年知情的人几乎都被绞杀,至先皇离世时,鲜少有人知晓,备受宠爱的阿琅公主不是先皇所出。

 “但朕却是知道的,自打朕懂事起,母妃就悄悄告诉朕,杨阿琅不是朕的亲姐姐,她是孽种,不配做朕的姐姐,让朕远着她。可是朕做不到,朕就喜欢和阿姊待在一起,谁也不能将朕和阿姊分开,哪怕是朕的母亲,也不行。”

 令窈撅嘴问:“后来呢?”

 “阿姊长大后,名动天下,先皇突然离世,朕成了新皇,彼时边异国作,大军境,要求朕献出公主,朕自然不会同意,可是朕年少根基浅,根本斗不过那帮老臣,朕想过抛弃帝位,带阿姊逃跑,可阿姊不愿意,她擅自披上嫁衣前往异国和亲,留下书信叮嘱朕,让朕做个好皇帝。”

 皇帝颤颤巍巍擦去眼角的泪,眸中透出一抹霾:“那几年朕励图治,讨好世家,终于能够御驾亲征,抢回阿姊。那个绿眼睛的男人死到临头都不肯放手,不停唤阿姊的名字,阿姊竟回了他一声,她唤他夫君,夫君啊,多么可笑的称谓,这个称谓,本该属于朕。”

 皇帝许久再往下说,令窈迫不及待,催他:“继续说呀。”

 皇帝勾笑,擦掉少女眼边未干的泪痕:“后面的事没什么好说了。”

 令窈皱眉:“你将母亲抢了回来,然后呢,郑家二老爷是怎么回事,你与母亲又是怎么一回事?”

 皇帝轻轻叹口气,爱若珍宝将她揽入怀中,抚着她的后脑勺,低声道:“后面的事很简单,朕与阿姊真心相爱,但阿姊不愿直面我们相爱的事,这时郑二出现,阿姊便匆忙嫁了他,希望能够借助他忘记朕,但是阿姊怎么可能忘记朕?一次宫中宴席,阿姊醉酒后与朕互述心意,那次之后,她便有了朕的孩子,那孩子就是你。”

 令窈疑心:“你与母亲真心相爱?”

 “当然。”

 “那她为何不与郑二老爷和离?”

 “郑二不肯。”

 令窈总觉得哪里不对,“你没有强迫过母亲吗?”

 皇帝面不改:“没有。”

 这些旧事,令窈也听不出真假,皇帝说什么就是什么,总归她现在知道不再迷茫,她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,又知道了自己诞生的原因。她的出生,并非如想象中那般不被世人所容。

 令窈心里稍稍好过些,好奇问:“很多很多人爱着母亲吗?”

 “是。”皇帝语气一转,自欺欺人:“虽然有很多人爱她,但她最爱的人也是朕。”

 令窈闷声问:“那我呢?她不爱我吗?”

 皇帝笑道:“她当然爱你,朕也爱你,你的诞生,是朕一生中第二美好的事。”

 “第一美好的事是什么?”

 “遇见你的母亲。”

 “你说得这样好,我有点不太相信。”

 皇帝边笑意更浓,捏捏她的鼻尖:“舅舅没有骗你。”

 他嘴里舅舅两字出口,令窈变了脸色,挥开他的手,鼓起腮帮子:“你又不是我舅舅。”

 她虽知道了她诞生的来龙去脉,但她还是有些生气的,气皇帝瞒她多年。若不是前有郑嘉和告知她一半真相,后有梁厚为了玉兔的事发飙挑起开端,他怎会和盘托出?只怕会想尽办法骗她。

 她身世复杂是一回事,他不愿告诉她又是另一回事。

 皇帝见她出神,以为她还没缓过来,声音越发轻柔,鼓足勇气问:“朕不做你舅舅,做你爹爹,可好?”

 令窈被“爹爹”两字刺了耳,倏然站起来:“什么爹爹,我连母亲都未有过,又哪来的爹爹?”若不是今天她拿住话问他,他又要瞒她到什么时候?

 是不是到死都不愿意告诉她?

 皇帝一愣,“卿卿不愿唤朕爹爹吗?”

 令窈咬咬牙,口是心非,赌气般说:“不愿。”

 少女头也不回往外跑。

 皇帝僵在原地,许久,他哑着嗓子唤了声:“梁厚,别躲了,出来罢,朕知道你没有走。”

 茶屏后的矮柜,梁厚从里面爬出来,整理衣袍,到皇帝面前:“臣之所以没有走,是想知道陛下会对公主说多少真话,后公主来问微臣,微臣也好与陛下统一口径。”

 皇帝怔忪发呆:“你听到了吗,她不愿唤朕爹爹。”

 “听到了。”

 “原是朕不配做她父亲,她不愿认朕,是朕活该。”

 “确实。”

 皇帝瞪过去。

 梁厚并不畏惧,反而嘲讽:“陛下撒谎的功夫,天下无双,真真假假混着说,连我听了差点都要相信。”

 皇帝讪笑:“朕对卿卿说的话,句句属实。”

 梁厚啧一声,“前半段是真,后半段却是假,长公主从未知晓过自己的身世,当年长公主下嫁郑二,难道不是陛下强行囚了长公主,将她留在宫中吗?”

 皇帝冷冷道:“朕与阿姊的事,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指手画脚。”

 “我既是外人,陛下方才为何要质问微臣关于长公主转赠玉兔的事?难道不是陛下害怕,怕微臣占了长公主的心吗?”

 “住嘴!”

 梁厚对上皇帝的视线,眼中赤诚,没有君臣之距,只有多年旧友间的真挚:“陛下,臣从未背叛过你。”

 皇帝焉了气势:“朕知道。”

 “有些事,晚说不如早说,她能得知自己的身世,也就能够早些扫清心中惑。”

 “嗯。”

 半晌。

 梁厚:“方才无故质问臣的事,陛下打算何时向微臣赔罪?”

 皇帝不认账:“你以下犯上,朕没有治你罪已是宽容,竟还想让朕向你赔罪?”

 梁厚无情丢下一句:“也是,陛下尚未想好如何向自己的亲生女儿赔罪,哪有心思向微臣赔罪?公主的一声爹爹,不知陛下老死前能不能听到。”

 皇帝一噎:“梁厚!”

 “微臣告退。”梁厚大摇大摆往外走,不忘回头说一句:“这回是真的走了,不藏柜里。” PaoPaO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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