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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8章
 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, 逃出孟军营帐的时候, 令窈甚至有点不敢相信。

 这也太顺利吧?

 时间仓促,令窈只够偷到一把钥匙。穆辰良的脚链已经打开, 手链却没有。他双手行动不便,无法背她, 有些愧疚:“卿妹妹,你走累了吗?”

 大冬天的, 少女跑得气吁吁,额头涔汗, 摇着脑袋说:“还行,你呢?”

 穆辰良笨拙地抬起双臂替她擦汗:“我不累。”

 令窈生怕孟铎追上来,牵起他的手继续往前跑:“我们快些跑, 这地方方圆数十里都没有可供藏身的地方,万一他们追过来,我们无处可躲。”

 穆辰良说出自己心中的疑问:“卿妹妹,你不觉得我们逃得太顺利了吗?”

 令窈一顿,对上穆辰良的眼睛, 两人视线相接,眼中意味默契。

 确实太顺利了。

 “他会不会有什么阴谋?”

 “不知道, 兴许设了什么陷阱。”

 两人说着说着,跑得更快。

 既然逃了出来,就不能再被抓回去。

 素养尊处优的两个人手牵手在铺雪的荒野拼命往前奔, 狼狈不堪, 哈出一团团白气, 汗水遮住了眼睛,也不敢停下。

 跑着跑着,穆辰良发现身后的人步伐越来越慢,甚至放开了他的手。

 她一松手,穆辰良立刻回头查看。

 少女坐在雪里,累得不过气:“我不行了,你先走吧。”

 “不行,你不走,我也不走。”

 穆辰良停下,和她一起坐雪里,这才发现她崴了脚,也不知何时崴的,跑了那么长时间,她痛得嘴都要咬出血。

 穆辰良心疼至极,替她查看。

 她推他:“我以公主的身份,命令你现在就走。”

 穆辰良神情倔强:“我以穆家长子的身份回禀公主殿下,我不走。”

 四周白茫茫全是雪。就算孟军没有追过来,他们待在这停滞不前,也会被冻死。

 不等她开口,他将她抱住:“我的命是你的,你若死了,以后谁来取我性命?反正要死一起死,横竖我要死你身边。”

 少年的怀抱温暖热忱,她躺进去,刺骨的寒冷和脚上钻心的痛楚稍稍缓和。穆辰良热手心,替她暖冻红的面庞,衣袍全遮她身上,企图挡住四面八方刮来的呼啸冬风。

 他听见她虚弱地问:“你怎知我曾想过取你性命?”

 穆辰良笑了笑:“除了你什么时候愿意爱我这件事之外,我什么不知道?”

 她不说话了。

 他一看,她闭了眼,他忙地搂紧她,生怕她睡着,故意学人痞声痞气逗她:“卿妹妹,你说,我们俩现在这样,像不像一对患难夫?”

 她哑着声说:“像。”

 穆辰良没想到她会这样答,一时呆愣,低下头再看,少女昏昏睡,瓷白的脸疲惫不堪。

 他急了,道:“卿妹妹,醒醒,别睡。”

 她委屈地皱紧眉头,可怜巴巴:“可是我好困。”

 穆辰良晃她:“你若睡下,我便亲你。”

 少女气若游丝,鼻音软绵绵:“那就亲好了。”

 穆辰良噎住,眼看她就要失去意识,他深呼一口气,作势俯身吻她。

 耳边忽地出现震耳聋的马蹄声。

 穆辰良以为是幻听,抬头去看,前方人影奔腾,骏马踏踏,一列精锐骑兵犹如天兵天将一样,奇迹般出现。

 郑嘉和来了。

 穆辰良从未想过有朝一他看到郑嘉和会如此激动欢喜,他摇醒令窈:“卿妹妹,你快看,谁来了!”

 令窈眼皮沉重,无心听他说话,直至身体悬空而起,从一个怀抱跌入另一个怀抱,熟悉的温柔男声在耳畔唤她:“卿卿。”

 令窈一个灵,睁开眼,郑嘉和白璧无瑕的脸映入眼帘。

 她眼,“哥哥?”

 郑嘉和含笑看她:“是哥哥,哥哥来接卿卿了。”

 北风无情吹过面庞,令窈再也不困了。过去十几的惶惶不安与伤心难过,瞬间消失。她哇地一声哭出来,抱紧郑嘉和:“我还以为我再也看不见你了。”

 郑嘉和忍住眼中的泪水,声音哽咽,柔柔抚拍她的后背:“都是哥哥不好,没能护好卿卿,累卿卿受委屈了。”

 少女放声大哭:“何止是委屈,简直是天大的委屈,快,快带我回去。”

 郑嘉和更加愧疚,忙手忙脚哄她:“卿卿不哭,哥哥现在就带你回去。”

 历经整整半个月的煎熬,像攥着失而复得的珍宝,他一双手牢牢抱紧她,将她抱上早就备好的马车。

 马车里铺了厚厚的毯,手炉脚炉一应俱全,郑嘉和将大氅披到令窈身上,将她放在怀里坐,替她暖身子。

 隔着马车,外面传来穆辰良瓮声瓮气的提醒:“她崴了脚,记得替她。”

 郑嘉和低声哄怀中的少女:“让哥哥看看。”

 她乖巧坐好,忍着痛让他检查:“哥哥轻些。”

 她脚踝高高肿起,郑嘉和瞧见,心如刀割。还好马车里有备药,什么药都有,来之前准备好的,以防她有什么不测。

 郑嘉和替她敷了药,小心翼翼触碰:“还是很疼吗?”

 她诚实回答:“其实之前已经痛得没知觉了,但现在一见到哥哥,又疼得厉害了。”

 郑嘉和心头隐隐作痛,千百种复杂情绪堵在喉间,一时间说不出话来。

 若不是因为他,她怎会掉入敌军陷阱,被人掳了去?

 若不是因为他,她怎会是如今这副疼痛难耐的模样?

 都是他的错,是他没用,是他自视过高,才会累她受罪。

 郑嘉和咳起来,孱弱瘦削的身体咳得颤抖,令窈连忙同他说:“方才是说玩笑话,我的脚一点都不疼,哥哥莫要担忧。”

 说罢,她晃了晃脚,想要证明自己说的是真话,才一动作,痛得倒一口冷气。

 郑嘉和止住她:“卿卿别动。”

 令窈攀上他脖颈,不动声挑破他的愧疚心:“哥哥,卿卿不准你自责。”

 郑嘉和沉声:“卿卿…”

 令窈细声撒娇:“能看见哥哥,卿卿很开心,要是哥哥能为卿卿笑一个,卿卿就更高兴了。”

 郑嘉和抬起发红的双眼,牵动角,挤出一个笑容。

 笑容心酸,又苦又甜。

 令窈轻啄他的脸颊,笑意盈盈:“哥哥笑起来真好看。”

 郑嘉和语气宠溺:“卿卿更好看。”

 车厢被人拍动,车外骑马少年烦躁的声音落下:“郑嘉和,差不多行了啊。”

 令窈听见,笑着往郑嘉和怀里蹭:“他是个醋缸子,哥哥,我们小声说话。”

 “嗯,都听卿卿的。”

 令窈冻僵的身体已经暖和起来,出逃后的辛苦奔跑耗尽她所有力气,意识回笼,她懒懒地躺在郑嘉和臂膀里,静静地感受这一份得之不易的安心。

 少女像小猫般依赖着他,时不时冲他笑,面上还挂着未及风干的泪痕,楚楚动人。郑嘉和强行下将她进身体的冲动,一遍遍告诉自己,看着她抱着她就好,不要让自己丑陋的望吓到她。

 车厢外传来飞南的声音:“公子,后面有人追过来了。”

 令窈爬起来:“是他,他来了。”

 郑嘉和没问她嘴里的“他”是谁,轻手轻脚将她摁回怀里,安抚:“卿卿别担心,我们已经越过地界线,哥哥早就布下天罗地网,谁若敢追,必死无疑。”

 果不其然,一炷香后,飞南再次回禀:“公子,他们掉头走了。”

 令窈松一口气,手里抓着郑嘉和的衣袖:“走了就好。”

 她这时想到什么,问:“今哥哥怎会出现在小南郊?”

 郑嘉和拿出早就编好的理由:“因为我准备突袭,从小南郊下手,救出卿卿。”

 令窈想到孟铎派人追来,心里的那点子疑惑又全都打散,他若是故意放她走,又怎会派人来追。

 郑嘉和想到孟铎送来的那份信,神色怔忪。

 两人怀有心事,谁都没有再言语。

 另一边。

 跟随山的将士语气惋惜,问:“小将军,真的不追了吗?那可是主君的女人。”

 山回头斥责:“谁说她是先生的女人?要你多嘴,回去!”

 鲜少见小将军发这么大脾气,一众将士噤声。

 回了营地,山向孟铎复命:“做戏做全套,先生让我做的戏,我做完了。”

 孟铎手里把玩一把小刀,是当刺入他心口那柄,听了山的回禀,音温润:“辛苦你了。”

 山闷声嘟嚷:“拖了半个月,到头来还是要放她走,费这么多心思,还不如一开始就放她离开。”

 孟铎抬手示意他过来。

 山半蹲下,自觉代替他手里那把小刀,将圆润的脑瓜顶递到他指间。

 孟铎抚了抚他的脑袋,语重心长:“有些事情,就像是品毒,尝到嘴里了,方知毒有多烈,中了毒,虽为时已晚,但不是不能自救,在毒入五脏六腑之前,将它吐出来,兴许能够活命。”

 山懵懂:“先生,你说什么,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,你何时中了毒?找大夫看过了吗?”

 孟铎敲敲他的额头,角勾起苦笑:“既能自救,何必找大夫。”

 从小南郊回广陵,黄昏变成黑夜。

 雪地里不能睡,郑嘉和的怀抱却是睡觉的好去处。令窈睡一觉醒来,已经回到营地。

 郑嘉和揩去她嘴边口水印,“卿卿,归军。”

 西北军将领们列队排开,半跪相,兴奋激动地他们消失半月的主将归来:“恭公主回帐。”

 令窈站在马车上,怔怔地遥望眼前熟悉的一切。

 回来了,真的回来了。

 这才是她的主场。

 郑嘉和要抱她回帐,令窈婉拒:“哥哥,我自己走。”

 “可你的脚…”

 少女语气坚定:“我能走。”

 不长不短的一条路,少女一瘸一拐地往前迈去,彼时天边无星无月,只有淡淡笼下来的一层黑纱。

 忽地她停下,望着孟军所在的方向,低声呢喃:“迟早我会杀回去。”

 杀他个片甲不留,然后将孟铎关起来。

 至于关起来做什么,暂时还没想好,后再说。

 令窈掀开主将大帐的帘帐,头撞上一人。

 这人剑眉星目,冷峻硬朗,视线触及她的瞬间,一双桃花眼顿时敛起,眸底的担忧化为嘲意:“这不是我们被俘的公主殿下吗?可算回来了。”

 令窈皱眉,不和他说话,回头问郑嘉和:“哥哥,他怎么在这?”

 不等郑嘉和回答,郑嘉辞笑道:“我的四妹妹,好不容易见三哥一回,怎地这般不高兴?”

 令窈翻了白眼,从他身边走过去。

 郑嘉辞目光快速打量她,除了穿着男人的衣袍,走路有些颠簸外,她身上没有其他受伤的痕迹。

 郑嘉辞紧握的双手倏然松开。

 没事就好。

 帐外穆辰良也掀帘而入,见到郑嘉辞,好奇问:“咦,郑三公子为何在此?”

 郑嘉辞款款落座,声音冷凝:“我来送军饷。” paOpaO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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