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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5暧昧有理(七)
  “若是皇上恩准恢复魔教,那侯爷不是…”冯古道瞄到宗无言,话猛然收住。他不知道对于老将军的事宗无言知道多少。

 宗无言知趣地躬身道:“属下告退。”

 薛灵璧看着他,慢慢地点点头。

 宗无言倒退着出门。门关上的刹那,两条眉冒像绳子一样打了个结。

 薛灵璧听他的脚步声远去,才道:“你不必太避忌他,他只是皇后的耳目,对于我父亲的事情他一清二楚。”

 冯古道吃惊道:“他是皇后的耳目?”他更吃惊的是薛灵璧明明知道,却听之任之。

 “比起三不五时宣我进宫选夫人,安一个管家在府里还能忍受。至少宗无言办事能力不差。”他见冯古道不语,笑道,“他不是举荐你了么?”

 冯古道笑道:“如此一说,宗总管的确是人才。”若非长袖善舞,怎能左右逢源?

 “可惜不能为我所用。”

 “以侯爷的手段,还怕不能收服他?”

 薛灵璧道:“即便能,也不可。”宗无言是皇后的人,若是他将他收为己用,无疑是对皇后的挑衅。皇后为人多疑,知道之后怕会生出更多事端。

 冯古道何等聪明,当下明白其中利害关系。

 “不过这几年皇上与皇后嫌隙渐生,皇上今年来更是频频提拔史贵妃史太师来打皇后派系,双方虽然不至势同水火,却也难以相容。”

 冯古道囧道:“以史太师和他儿子对梁有志的种种‘丰功伟绩’,我实在想不出皇上提拔他们的理由。”

 薛灵璧道:“皇家事朝廷事,又岂是是是非非就可分清的。”

 冯古道细细品着这句话,道:“那若是皇上恩准赦免魔教怎么办?”

 薛灵璧眸一沉。皇帝既然会约见袁傲策,就说明此事是极有可能的。

 “只怕找老明尊之事会难上加难。”冯古道轻唤道,“侯爷?”

 薛灵璧站起身,推窗望着外面的月,一字一顿道,“无论如何,我都一定会将他找出来。”他的眼中闪烁着狠厉,比月更加阴冷。

 冯古道呷了呷嘴巴。点心的甜味很快从齿间散去。

 城里城外逛了一大圈,冯古道回房后胡乱洗了个澡,倒头就睡。

 昏昏沉沉大约睡了不到半柱香,他便被屋顶传来的细碎声响猛然警醒。

 他的房间四周起码潜伏着四个高手,四个一二之间的高手。

 难道是血屠堂行动了?

 他掀被坐起,一把拿过那件忘记归还的大氅披在身上,装出一副睡眼稀松的模样出门,顺着走廊朝茅房走去。

 屋檐上的脚步声果然如影随形地跟了过来。

 他心头微沉,加快了脚步。

 他倒不是惧怕这几个刺客,而是惧怕会暴身手,到时候只怕不用血屠堂对付他,薛灵璧就不会放过他。脑海中突然浮现傍晚薛灵璧说的那番话,以及他当时的神情,心头莫名地生出不安。

 在隐藏身份进入雪衣侯府之前,他就已经设想过一切后果,做过最坏的打算,包括身份暴,与薛灵璧兵刃相见。

 当时他只打算在侯府呆一段时间,一方面躲避血屠堂的追杀,一方面查清薛灵璧对付魔教的意图,当然,若是能生擒薛灵璧,以他为人质和朝廷谈条件是更好。但是事情的发展急转直下,先是泥石打断他们的生擒计划,后来又浮出朝廷藏宝图和老将军的恩怨,让他不得不继续潜伏下来,直至想出一个更加圆的方案。

 如今更加圆的方案已在眼前,可是为何心中会有一丝异样?

 屋檐上的动静越来越近。

 他晃了晃脑袋,努力将异样抛出脑外,原本迷茫的双眸顿时清醒无比。他一转脚步,朝薛灵璧的院落跑去。

 夜深。

 府邸大多数地方都静悄悄的。

 幸好冯古道对府中侍卫巡视的路线一清二楚,故意挑着人多的地方走,那些刺客果然不敢面。但奇怪的是,连那些只有风声树叶沙沙声的地方,刺客也只是一味跟踪,没有现身。

 难道他们这次来只是为了探路?

 冯古道想归想,脚下却毫不松懈。

 直到薛灵璧院落前那两株苍松在外,他才悄悄松了口气,上前捶门。

 门咿呀一声打开。

 守夜的仆役惊讶地望着他,“冯爷?”

 “侯爷睡下了吗?”冯古道从容道。

 仆役道:“睡下了,冯爷是否有急事?”

 “是。”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,自然是急事。

 仆役想了想道:“我去通传。”冯古道现今是薛灵璧面前的红人,得罪不得。

 “不必。”冯古道抬手阻止他道,“侯爷睡房旁可有其他客房?”

 “西厢有一间…”仆役疑惑了。

 “我去那里住一晚上。”以薛灵璧的武功,这样的距离断然不会听不到动静。若刺客真的动手,他也能装疯卖傻地拖延时间,等他救援。他见仆役脸疑惑,忙道,“侯爷既然已经睡下,我也不敢打扰,所以睡在附近,等明一早就可向他禀报。”

 仆役讷讷道:“可是我做不得主。”

 “怕什么,有我呢。”冯古道绕过他朝里走去。

 刺客依然跟在左近,却始终没有出面。

 仆役见他路地往里走,只好无奈地跟在身后道:“我去准备棉被。”

 “有劳。”冯古道抱拳。

 踏入内院,就见薛灵璧睡房的门是敞着的。

 烛光从里头幽幽地透出来。

 冯古道暗吁出口气,拍了拍仆役的肩膀,朝门里走去。

 薛灵璧坐在桌边喝茶,身上披着一件枣红色大氅,更衬得他面白如雪。

 “侯爷。”冯古道在门外揖礼。

 “进来吧。”薛灵璧顺手替他倒了杯茶,对着门的左手背被夜风吹得微微发红。

 冯古道这才进来,将门关上。

 薛灵璧问道:“急事?”

 冯古道一口气喝尽热茶,身上才暖了点,思绪也缓了过来道:“我原本打算去茅房,走着走着发现大氅忘记还侯爷了,所以顺道来还了。”他说着,将大氅解下,递了过去。

 薛灵璧的目光从他手上的大氅缓缓移到他身上的单衣。

 冯古道忍不住打了个寒战。

 纵然房内放着两个暖炉,但是一下子下大氅还是冷。

 薛灵璧站起身,接过他手中大氅,又替他披了回去,又问了一遍,“什么事?”

 冯古道被问住。

 发现刺客之事是不能说的。他的‘武功’还不到这种境界。

 “其实,你在傍晚说的话,我想了很久。”他慢慢地开口,脑海翻江倒海,想着接下去该说的话。

 但是他的吐吐却让薛灵璧领会成了另一种意思,双手慢慢地负到身后,十指缩紧。

 “我觉得,”冯古道低着头,眼珠拼命地转着。

 “觉得怎么样?”薛灵璧忍不住问。

 “觉得…觉得…”他突然抬头,“你觉得京城赌坊为你和袁傲策各自开出多少的赔率?”

 “…”薛灵璧皱眉道,“什么?”

 冯古道的手在半空中挥来挥去,“我是说,你和袁傲策比武的赔率。刚才宗总管不是说京城赌坊…”声音在薛灵璧的视下越来越小。

 薛灵璧徐徐道:“你半夜三更来我房间就是为了问京城赌坊的赔率?”

 …

 冯古道突然叹出口气,一股坐在凳子上道:“其实我是睡不着,所以想找人聊聊。”

 “睡不着?因何睡不着?”薛灵璧道。

 “我也不知,只是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沉甸甸的。”他拎起茶壶,又倒了杯茶。

 “哦?”薛灵璧缓缓落座。

 冯古道道:“对了,侯爷,我们不如继续说江南雨吧。”

 薛灵璧由着他东拉西扯,“你想说什么?”

 “你说江南雨…和江南笋有什么关系呢?”

 薛灵璧面色不改道:“姐妹关系。”

 “侯爷真是风趣。”冯古道边笑边暗自惊讶。以薛灵璧的武功没道理听不出有刺客在左近啊。难不成他是故作不知,想敌深入一网打尽?

 有脚步声匆匆走来,先前的仆役在门外道:“启禀侯爷,冯爷的棉被已经备好。”

 冯古道感受着薛灵璧疑惑的目光,干笑道:“我怕我们谈得废寝忘食太投机,所以特地请他安排了间厢房给我住。”

 薛灵璧眉头微微蹙起。

 冯古道想起他的洁癖,以为他不悦,忙道:“其实来来回回也不错,能顺带欣赏路边风景。呃,言归正传,这江南雨…”

 谁知薛灵璧开口道:“你的院落的确有些偏僻。”

 冯古道一愣。

 “不如以后就在这里住下。”

 薛灵璧一锤定音,将冯古道震得半晌无言。

 “侯爷?”

 他挑眉,“如何?”

 “…英明。”

 冯古道告辞。不管以后如何,至少今夜总算安全。以今天傍晚和晚上,薛灵璧两次对他推心置腹来看,自己这条命一时三刻还是很安全的。至于以后…

 他没有继续想。

 “冯古道。”薛灵璧在身后唤他。

 冯古道转身。

 薛灵璧站在门槛前,黑如墨汁的发丝柔顺地垂落前,“尽管血屠堂杀人无数,无孔不入,也只是血之躯,凡人之体。我已经派了府里八大高手轮保护你,安心睡吧。”

 冯古道怔住。

 薛灵璧返身关门。

 留下冯古道独自立于庭院中,望着那熄了灯的房间许久。 PaoPAo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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